季东阳进门后，脚步滞了滞。
视线在苏小鱼穿的衣服上停留了那么几秒。
衣服旧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大致能看出是红色系，袖口和领口的地方是麻灰色的补丁，很显眼。
再往下看，黑色的裤子，还好，没有补丁，只是很旧。
再接着往下看。
鞋子？那是鞋子吗？
黑色上面叠着灰黑色，一层又一层。
季东阳看了，额角忍不住抽了抽。
心里滑过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有些复杂。
以至于一向自恃冷静的季东阳想要弄清楚的时候，那种感觉已经转瞬即逝。
他自己都有些茫然。
季东阳默默的深呼吸好几次。
才把视线从那双惨不忍睹的鞋子上挪开了去。
这不能怪周海花不尽心，她还来不及给苏小鱼置办几件新衣裳。
苏小鱼身上穿的都是两个表姐不要的旧衣服，还一穿再穿，顾老太太压根就没想过给这丫头添置点衣服之类的。
她个子小，身上的衣服明显偏大，按以往这衣服明年还能接着再穿。
季东阳轻吁了一口气，额前细碎的头发略长了一点，抬手向后捋了捋。
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满是郁郁，还带着一点点不明所以的烦躁。
孟老爷子看到自家徒弟脸色有异，随着季东阳的视线看过去，难怪了！
瞧着苏小鱼那一身衣服，即便是走遍大江南北的孟老爷子也不由得眉头一锁，有些好奇这苏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对自己的亲生女儿竟是这般的不管不顾。
这样的人家真是少见。
孟老爷子撇了撇嘴，随即在桌子的主位上坐下。
面色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大哥哥，老爷爷早上好！”苏小鱼打了声招呼继续低垂着头喝完最后一口粥，也就没看到季东阳脸上的困惑。
更没注意到老爷爷脸上的神色。
起身准备把自己的这副碗筷先洗了，还没走到水池边，就被季东阳拉了过来，指了指坐在上面的孟老爷子，在苏小鱼耳边轻声低语：“这是央城武术世家的掌门人孟志国孟老爷子，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苏小鱼听后猛的抬起头，漂亮至极的一双杏眼满是震惊。
在央城，武术世家的掌门人孟志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简直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也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上一世苏小鱼一直没得机会见见，没想到这一世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见到。
只是不知孟老爷子想问自己什么？
孟老爷子一手握拳抵在下颌，轻咳了几声，面色极其严肃的开口：“丫头，愿意跟老头子我学功夫吗？”
苏小鱼其实有些紧张，但是在听到孟老爷子的话后第一反应不是激动，不是兴奋，更不觉得是惊喜，反倒被小小的惊吓了一下。
学功夫？
额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下。
这是……这是要收徒的节奏吗？
在央城，谁不知道孟老爷子只有一个徒弟，就是季东阳，那现在孟老爷子的意思是什么呢？
苏小鱼不会自恋到以为自己是个练武奇才？
苏小鱼是有些困惑的。
而且苏小鱼总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砸中自己的不真实感，有点恍惚，有点不知所措。
苏小鱼一直没开口，孟老爷子忍不住又问了一次：“丫头，不想学？”
“嗯？”苏小鱼还在发愣，没听清。
一旁的季东阳好意提醒了一下。
小丫头赶紧摇头：“不是，不是，老爷爷，我只是没想到你愿意教我？”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不愿意？
孟老爷子也吁了一口气，自己难得主动收徒一回，要是被拒，传出去还真是挺尴尬的！
“学武很辛苦，丫头怕不？”孟老爷子问道。
苏小鱼跟在学校回答问题一般，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玉白的小脸上满是坚定，声音大大的，摇头道：“不怕！”
孟老爷子有些欣慰的道：“我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上进的孩子，以后每天早半小时过来，师父教你。”
苏小鱼笑逐颜开的点头。
站在一旁的季东阳，这才不急不缓的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小鱼，脸上是少见的温和表情，声音也含着淡淡的笑意，道：“给师父跪下！敬茶！”
苏小鱼立即跪在地上，咚咚咚三个响头一点都不掺假。
等起来的时候，额头上那一处红红的，看得季东阳忍不住挑眉。
这丫头还真是个实心眼儿的。
起身的苏小鱼从季东阳手里接了茶，恭恭敬敬的递给笑得合不拢嘴的孟老爷子，声音软糯的喊道：“师父喝茶！”
孟老爷子接了茶，象征性的喝了一口，笑道：“好孩子！好孩子！拜了孟家门，以后就是一家人，要共进退，学武贵在勤，要勤学苦练，切不可有侥幸心理”。
苏小鱼点头：“师父，小鱼记住了。”
孟老爷子又笑眯眯的指着季东阳说道：“这是你师兄，季三小子入门比你早，以后有不懂的勤问你师兄，他会照顾你的。”
苏小鱼稍稍迟疑了一下，便转过去对着季东阳，弯腰行礼，垂下眼眸，嘴上亦是不变的轻软：“师兄好！”
季东阳眼眸半眯，薄唇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略略弯了一下腰，看着苏小鱼的眼睛认认真真的叫了一声：“小师妹好！”
喊完后，季东阳发现这种感觉其实还挺不错的，心情很好的他，忍不住又极其小声的问了一句：“小师妹都不想问问师兄的名字？”
苏小鱼那双漂亮至极的杏眼惊诧的抬起，看过去。
四目相对，那是一双漆黑盛着点点笑意的眸子。
苏小鱼立即低了头，眸中闪过一抹尴尬。
苏小鱼确实没打算问。
这一个月的时间，苏小鱼就打算这么一直叫季东阳一声大哥哥的。
毕竟央城世家子弟的那个圈子其实很小。
更重要的一点是，上一世箫清尧跟季东阳两人是很好的朋友。
她不想跟箫清尧碰上。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远离那个圈子。
就没必要跟季东阳相处太熟。
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而且都成师兄妹了，避好像是避不开的，苏小鱼想到这里，微微叹息一回，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
只见季东阳此刻正望着孟老爷子，挑着眉，声音不复刚才的温和，而是往常薄凉的语调：“师父，小师妹的见面礼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刚把一萝卜条送进嘴里的孟老爷子。
冷不丁的被季东阳这么一质问，一个没注意，嚼都没嚼一下的萝卜条就这么被老爷子给咽了下去。
一时之间，孟老爷子被噎得话都说不出一句来，指了指季东阳，心里骂了一声，这个臭小子，你这是存心的！
苏小鱼赶紧上前两步，将桌上的那杯茶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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