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从不曾亏欠谁（2）
“小弟心中惶恐凄然，他还不想死。”
“这时有人轻轻拽了他，小弟小心翼翼的扭头看去，那是个裹着大黑棉袄猎户模样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悄悄帮小弟解了捆缚的绳子，带着二弟偷偷的跑了出去。”
“他们一直的跑啊跑，也不知道究竟跑了多远，跑到了什么地方，二弟跑不动了想要歇息一下，那青年人告诉他还没安全，又拉着他一起跑。”
“直跑的精疲力尽，二弟再也跑不动了，就那样躺在地上沉沉睡去，想着哪怕被吃了也不跑了。”
…………
“二弟再一次醒来时就是在那瞎姑娘的屋里，姑娘半夜就和腿脚不好的父亲出发去赶集，黑灯瞎火的被绊了一跤，起身摸了摸差点被吓了半死。”
“爹，这有个人！还没死咧！”姑娘惊魂未定。
…………
“就这样小弟捡了一条命，要不然非冻死不可。”
“小弟在那姑娘家将养了月余时间身体才算好些，想着家里母亲该担心坏了，便提出要走。”
“那姑娘是个好心肠的，给他备了些食物把他推出门外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
“走出没多远的小弟还是回去了，他跑进屋里抱着姑娘说，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你不嫌弃我是个瞎子？”姑娘抹着眼泪问道。
“不嫌弃，你救了俺的命，俺感激着呢！”小弟紧紧的握着姑娘的手说。
哪知那姑娘哭的更厉害了：“我不要你可怜我，我虽然是个瞎子，可我能养活自己，也一样能过得很好。你赶紧走吧！”
小弟不知道怎么了，急得直跺脚。他走过来走过去，看着姑娘哭成了泪人儿忽然心里一疼道：“可是，我是喜欢你的啊！”
姑娘这才破涕为笑。
…………
就这样，小弟带着姑娘一起回来了。
弟弟回来了，母亲和我都很开心，母亲搂着弟弟直哭了半晌，这才擦了眼泪，做了一桌子好菜感谢人家姑娘。
末了她给弟弟拿了家里不多的银钱，让弟弟找车把式把人姑娘送回家，其余的钱当做给人报恩。
弟弟挠着头犹疑的对母亲说：“娘，我要娶她。”
母亲不同意，她不允许小弟娶个瞎了的姑娘。
母亲以死相逼，弟弟只能断了这份念想。
“那姑娘叫马冬梅，也像冬日的梅花一样，是个有傲气的人儿。”
不久就听说姑娘嫁人了，小弟沉默了好些日子，最后决定要出去走一走。
母亲看着一日日消瘦的小弟，还是让他去了。
谁知这一去便杳无音讯。
……………………
我结婚生子，成家立业。
母亲最终还是没能等到小弟回来。
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也老了，我便搬到了村头，和冬梅姑娘做个邻居。
她其实一直没有嫁人。
我想着我们是欠了人家的，想着将二狗过继给她，以后能给她养老，可是姑娘老了，心还似当年一样要强着呢。
我便天天舔着这一张老脸，每天带着孩子端着个碗去她家蹭饭，这一晃又是好些年了。
老头儿说到这里，李二狗已经背着马娘娘到了。
那是个很干净的老人，身上透着淡淡的皂香。
她芳华时乌黑的秀发犹如秋晨的早霜，又似冬日的初雪落地，一片银白里夹杂着不多的斑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像是有着说不尽的年华忧伤。
她头发梳理的那么整洁，这时却有些凌乱，兴许是夜风作怪吧。
月华静静地洒满人间，风儿又带来了那个少年。
老人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脚步匆匆的不像是看不见，更像是曾经那个飞奔着叫自己不要走的少年。
也是在这个河边。
众人紧张的跟在老人身后，生怕她不小心踏空了脚。
老人来到河岸边，看不见的眼睛皎洁的月光下明亮而摄人，泪珠儿从眼角垂落，顺着苍老的皱纹蜿蜒曲折的汇集，在颔下连成一条线。
“小胆，你回来找我了？”老人苍老的声音颤动着，手掌抚摸着空无一物的夜空。
“你个负心的混蛋！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只是让人传了嫁人的假消息，我多希望你能来找我，带着我无论去哪儿……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哪怕是去乞讨呢。”老人声音愈来愈大，泪水糊着鼻涕滚滚而落。
那李小胆像是听到了老人的声音，看着老人的目光慢慢生动起来，越来越亮。
“六十二年了，我从一个女孩儿一直等成了个老姑娘！”老人涕泪横流。
“冬梅？”李小胆终于开口。
“冬梅！”李小胆将马冬梅紧紧的抱入怀中，像当年一样。
王强皱眉看着老人，她情绪激动下阳气很虚弱。
老人满脸幸福的微笑看着老人道：“小胆，你当年要是再勇敢一点多好啊。你可知六十多年来，我时时刻刻不在想着你，每一个辗转反侧的夜晚我都希望你能够像现在这样抱着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都怪我不好，我用一辈子去证明我李小胆胆子不小。但是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失去了你我永远都是胆小鬼。”老人虚幻的面庞上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掉落在岸边，滚动了几下，光芒闪烁。
“老人家！”王强不得不面色严肃的上前打断道，女子的阳气已经几不可见。
女子温柔慈祥的看着王强，目光清澈而幸福：“少年人，我等了一辈子，就为了等这一天。”
“她比世人看的都要清。”王强从未见过这般清澈、洞悉人性的目光。
“哥哥，我挣了一辈子，到头来才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哥，我和冬梅走了，欠妈妈和你的，来世再还。”老人抱着女子不肯松手，歉意的对李大胆点头道。
李大胆泪水濡湿了通红的眼眶：“小弟，妈妈从来没有责怪你，她最后只是想见你一面。她说如果我还能见到你，让我告诉你，去做你自己吧，你从来不曾亏欠谁。”
老人微笑着依偎在李小胆肩头不肯离开，像是要把那走丢的六十二年一并找回来，两人向着缓缓升起的朝阳、向着来之不易的幸福，一起走过流淌不息小河、走过束缚了一生的世人愚昧，最终走向光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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