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店员被吓了一跳，瞪着一双小眯缝眼吃惊地看着白小枫。
倒也不是说白小枫这样的威慑有多令人害怕，主要是他那故作低沉的声音和凶狠锋利的眼神实在是与他那白皙清秀、甚至比女孩子还要可人的面庞相比太过违和，会令任何看到的人都产生一种无所适从的压迫感。
“看什么看！”白小枫圆眸怒瞪，挺翘的鼻尖耸起来，做出一副要吃人的“凶狠”表情，道，“快把电脑还回来！我们不修了！”
“……不修就不修，那么凶做什么……”
胖子店员此时已经回过了神，他哆哆嗦嗦地小声嘀咕着，把自己那只胖手从白小枫的手里抽了回来。然后就转身回去跟自己的同事们一起重新把电脑装起来了。
期间，还有好事的店员往何司朗跟白小枫的方向看，白小枫翻了个白眼，直接一拳砸在窗台上，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快点的！”
最后，白小枫又拿回了拆开又装上的电脑，他想把电脑递给何司朗，何司朗却没有接，只是淡淡地说：“先出去吧。”
“恩。”白小枫点点头，抱着电脑一路跟着何司朗出了电脑城。
此时的时间已经临近晌午，太阳热辣辣的，温度也跟着升高了不少。何司朗操纵着轮椅来到路边一处没什么人的小柳树下，然后从电脑包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给了白小枫。
“还是那个牌子，”何司朗说，“你去帮我买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要最高配的，密码是121615。”
“……”白小枫愣了一下，“你不去挑挑吗？刚才那家店店员傻逼，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再去别家……”
“不了。”何司朗摇了摇头，打断道，“其实一直都是这样，所有人，都是这样。”
“？”白小枫没明白，便问道，“什么‘都是这样’？你指什么？”
何司朗垂下眼皮，浓密纤长的眼睫遮住了那双眸中的所有情绪。他看着自己盖着薄毯的双腿，淡淡道：“我这个样子，去哪里都会像动物一样被围观。我知道的，我只是太久没有出门，忘记了。”
何司朗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冷淡，就好像完全是置身事外在说着与己无关的其他人。可白小枫却受不了何司朗这样的语气，这让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想安慰何司朗，但又不知该说什么，在敏感脆弱的内心创伤面前，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那些店员、顾客们指指点点的目光和行为，白小枫看了都心里难受的不行，更别提何司朗本人了。
于是，白小枫没有再劝，他把电脑递给何司朗，然后拿着自己的手机到十几米远的小卖部里给何司朗买了一瓶冰水，接着重又折返回去把水给何司朗，这才揣好那张银行卡准备重新回到电脑城里。
面对去而复返的白小枫和他递过来的那瓶冰水，何司朗先是很明显的顿了一下，接着才抬起头，眼神深沉地会看着白小枫。
“天热，你不想喝拿着凉快凉快也好。”白小枫看着何司朗额前已经渗出的细细汗珠，笑着说道。
何司朗抿着唇，喉头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闷闷地“恩”了一声，接过那瓶冰水。
按照何司朗的要求，白小枫在电脑城里没有耽搁太久，直接就刷卡买了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
拿着电脑回到何司朗身边的时候，他正捏着水瓶喝水。
“给。”白小枫把新电脑递给何司朗，问他，“热吗？那有卖冰糕的，给你买一根？”
“……不吃。”何司朗把旧的电脑包放在身侧的地上，然后把新电脑摊开在膝头，直接打开来试用。
白小枫四下看了看，在何司朗身后的马路牙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看着何司朗试用他的新电脑。
何司朗捯饬了一会儿电脑，突然扭头看了看白小枫，道：“如果你想吃，就去买一个。”
“啊？”白小枫有点走神，一时没明白何司朗的意思。
何司朗把头重又扭回去，不肯跟白小枫对视：“冰糕，你想吃，用我手机去买。”
“行啊。”白小枫嘿嘿一笑，一点也没有跟何司朗客气的意思，“我想喝瓶冰镇饮料。”
何司朗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递给了白小枫，头也不回道：“所有密码都是刚才那个。”
“哦。”白小枫接过来，都已经迈步走了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问何司朗，“你要点什么吗？”
何司朗本身是想再要一瓶冰水的，可他刚才喝的太多，又担心自己要上厕所不方便，便摇头道：“不要。”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坐在路边等白大壮，期间为了躲在树荫下面，还随着时间而挪动了好几次位置。
其实在电脑城刚出来的地方就有好几间环境不错的饮品店，如果不是何司朗的这种情况，他们本可以直接去那里等人。
但白小枫仍然毫无怨言地陪在何司朗身边，还笑嘻嘻地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这样时间过得也没有那么慢了。
眼看着约定时间就要到了，白大壮突然打来电话，说自己进货那边出了点问题，要比预计时间晚一点才能到电脑城去接他们。
“要不你们先在附近找个馆子吃饭，我忙完了直接过去接你们？”电话那头，白大壮有些歉意地说。
“啊，没事。”白小枫看了何司朗一眼，直接做了决定，“大壮你忙你的吧，我跟司朗直接坐车回去了，回家再吃饭，”
“……那你们方便吗？”白大壮压低了声音问。
“没事，有我呢。”白小枫笑了笑，又宽慰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白小枫跟何司朗说了下情况，然后问：“我觉得要不就先回去，这个点儿我姥姥肯定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可以吃现成的。或者你饿了我们在县里吃完再回也行。”
几乎没什么犹豫的，何司朗就说：“回去吧。”
白小枫点了点头，他就猜到经历了刚才那件不愉快的事情，何司朗肯定已经不想再在外面抛头露面了。
“那你在这里等下，我去叫辆出粗车。”
白小枫刚要转身去叫车，却被何司朗叫住了。
“等下……我、我想先上个洗手间。”何司朗说完，立刻把头扭向电脑城的方向，不看白小枫。
“哦哦，行啊。”白小枫没在意何司朗的别扭，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啊，也跟着看了眼电脑城那边，“那里面应该有洗手间，急吗？”
何司朗顿了一下，才浅浅的“嗯”了一声。
于是，在何司朗把手伸向自己轮椅扶手上的电动操纵开关之前，白小枫就已经把电脑包往背上一背、单拐往腋下一夹，然后推着何司朗的轮椅快步向前小跑着行进。
“扶好啊！”白小枫一边跑、一边说，“我带你去。”
何司朗没有防备，挺直的脊背因为惯性的原因而顺势向轮椅靠背倒去。他心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在大脑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就按着白小枫的“指示”，抬起手紧紧扶住了轮椅的扶手。
电脑城的每一层都有洗手间，白小枫按着指示牌的方向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把何司朗推了进去。
这个洗手间里现在空无一人，并没有残疾人专用的无障碍马桶位，每一个隔间前面都有一个几十公分的台子，然后另一边就是正常成年男人高度的小便池。
白小枫快速地扫视了一下洗手间的格局，然后问何司朗：“你那个，要上小的、还是大的？”
“……”何司朗的表情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自己可以，你出去吧。”
“我不出去。”白小枫断然拒绝，“地上太滑，我扶着你。”
“……我不用你扶。”何司朗沉下脸，操纵着轮椅往小便池的方向移动了一点，使得轮椅脱离开白小枫的掌控，“把拐杖给我。”
白小枫意识到何司朗又在闹别扭，就没继续逼他，只是很顺从地将拐杖递给了何司朗，然后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何司朗接过拐杖自己调整着坐姿从轮椅上站起来之后，才发现白小枫居然还站在他身后没动，于是便冷冷地问：“怎么，你还想看着我小便？”
“我不看你下面。”白小枫只好哄道，“我只看你上半身，发现你站不稳了我好扶你。”
“……”何司朗被噎的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你扶我？你觉得你的身高体重能扶得动我？”
“怎么不能？”白小枫倒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态度，他甚至还拽了拽袖子，露出两条纤细白皙的小臂，展示给何司朗看，“别看我瘦，都是肌肉！”
何司朗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没脾气地转过身，拄着拐杖谨慎又小心地走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小便池，丢下一句：“那么想看，你就看吧。”
白小枫才不在意何司朗阴阳怪气的讽刺，他只关心自己的大金主千万不要在这个洗手间里摔坏了。
于是，白小枫立刻回答道：“这可是你让我看的！”
说完，他生怕何司朗反悔似的，直接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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