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真在电话里，保持愉快地语调，和邱嘉伦说了好半天的话，放下电话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嘴边肌肉好僵，原来，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弄的。
刚刚那样欢快的人，仿佛不是她。
与邱嘉伦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记住，但好像很快乐的话都是。
逝者如斯夫，来者犹可追。
人不能沉浸在悲伤里太久。
但这种愉快却只是假相，程真能骗过电话那端的邱嘉伦，却骗不过她自己。
自何美琪死后，程真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死了。
但与何奶奶不同的是，何奶奶的悲伤，是肉眼可见的，撕心裂肺的，但程真自己的，却是浸在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里的。
昨天，程真无意中打开电视，还看到了《青春正当时》的新年特辑。
那么多欢快的，青春洋溢的脸，都还在屏幕上，他们唱，他们跳，他们欢呼雀跃，评论里，再没有人提何美琪了。
何美琪像是一个昙花一现的美人，忽然显现，忽然又隐世了。
程真想到何美琪的时候，还有想应该去看看何奶奶，不知道她到了那养老院之后，过得好不好。
但是，转瞬又想，自己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她的孙女，都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一个生命的离开，只有少数的，她身边的人才知道，而真正会为她难过的，会永远记得她的，只有至亲至爱之人。
也许过不了多久，连程真也会淡忘了那个纯美的女孩子。
噢不，纯美只是何美琪在公众，或是在她与周锦生面前立的人设，其实，她只是一个痛苦而纠结的灵魂。
程真一直不了解的是，何美琪在死的那一刻，脸上的那抹微笑。
那样的美，她眼里的欣喜，是为了什么？
或许，死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
程真呢，连死都不能去想了，她怕一想起来，就会背叛那些为了她死掉的人们一样，程真起身，拿起包包，在玄关那里换上鞋。
这里离程刚与苏月的家，还有段距离，程真出门，并没有打车，最近，她迷上了走路，在走路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想，就那样空着思想，空着眼神，走在人潮涌动的街头。
电话又响，响了半天，程真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电话，她拿出来，好在，对方比较执着，还没有挂。
“喂！”程真说。
“程真啊，你在干嘛，我打了这么多遍，你才接！”韩雨彤在电话那边叫道。
“噢，我在街上，太乱了，我没有听到，抱歉！”程真说。
“好了好了，不与你计较，晚上吃过饺子，你能出来不？”韩雨彤笑着说。
“出来？做什么？”程真问。
“咱们班的都想着约着出来玩，因为明年一毕业，大家都不知道去哪里？趁着能聚会，就聚个会，一起跨年啊！”韩雨彤说。“在滨城的都会来，你也来吧，你是不是没有事？”
程真应了声，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事，“我和爸爸他们说下，如果没事，就出来！”
“那好的，算上你了！”韩雨彤爽快地说：“我还要叫别人，就这样了，拜！”
“拜……拜！”程真的话还没说完，韩雨彤已经挂断了。
程真笑了笑，身后有人撞了她一下，她回头，两个小男孩正追着跑过来，一个没留意撞到了程真，他们家的大人在后面喊：“哎呀，撞了人了，叫你们不要跑，快说对不起！”
小孩子们笑着给程真鞠个躬，连声说对不起。
程真笑了笑，伸手拍了下小男孩子的肩：“没关系，去玩吧！”
他们家的大人笑着对程真说：“不好意思啊，太淘气了！”
程真摇摇头。
看着他们走过去。
能淘气多好，程真好像一小就是太懂事了。
她好羡慕能淘气，有人宠的小孩子。
大街旁边的店铺好多，都贴着红红的窗花，还有宣传画，有两个人形立牌，摆在一家便利店门口。
程真走过去的时候，才看到，那人形立牌竟然是陶知允，这小子，竟然已经开始接商务了。
接了商务，就证明有钱赚了。
转念又想，如果何美琪还活着，怕也会有些进账吧，毕竟她的人气也那样的高。
可是，“你又想她做什么？”程真自言自语，从便利店前走开。
待她走到程刚他们家时，已经快中午了，程刚的样子有些急，似乎怪着程真来晚了。
苏月笑着将他拽开：“孩子睡个懒觉怎么了，好不容易有休息，还不得懒床，小真，快进来，别理他！”
程真笑着搂了下苏月，将从路上买的水果，递给苏月：“还是我阿姨好！”
苏月见程真买的水果，都是草莓，樱桃，油桃等，现在这个季节，在他们这里见不到，死贵的水果，就说道：“这些得花不少钱吧，阿姨知道你能挣，但也不要乱花钱啊，今天过年就算了！”
程真笑了笑：“恩，我去洗水果！”
苏月拉住她：“你先吃饭，水果我来洗！”
因为下午还有年夜饭，所以，中午大家都简单地吃点，程真一个劲夸苏月做的东西好吃。程刚在一边笑得满脸幸福。
在这里，程真的心，才被治愈了一些。
程刚不能说话，但苏月与他是那样的默契，他们仿佛也不需要他说话，一直都是苏月在说，程刚在听，一个眼神，彼此都能明了的默契，让程真看着他们，都感觉幸福。
吃过了午饭，苏月叫程真休息一会儿，程真不肯，一直在厨房里给苏月打下手。
这是程真记忆以来，过得最为正式的年了。
苏月虽然年轻，但做事还有些老派，炸了好多的小食，虾片，丸子，春卷等等，先炸好了，放到一个大圆盘里，大家随时抓一个来吃。
程真在帮苏月摘菜，洗菜，切菜，苏月则一直在做大菜，酱肘子，小鸡炖蘑菇，清蒸鱼，油焖大虾，蒜茸扇贝，鲍鱼炖土豆，有些菜，从早上就开始炖在锅里，最后又拌了凉菜，炒了两个青菜。
后来上桌的时候，已经摆了一大桌。
程刚拿过杯子，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瓶白酒，一瓶红酒，还有几瓶啤酒。
苏月摘了围裙，坐下来，程刚笑着指指她和程真，又指指红酒，她就笑着对程真说：“你爸说，让咱俩喝点红酒！”
“啊？我不喝酒啊！”程真笑着说。
“这个没什么度数，我平时也不喝的，今天过年，来，咱少喝一点，陪陪你爸！”苏月笑着说，程刚在一边猛点头。
程真不想扫他们的兴，就说道：“那就一杯吧，我同学还说过十二点后聚会呢，不能喝多了，就去不了了！”
说完，她起身，笑着说：“阿姨，我给您倒上！”
苏月笑着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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