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
远远地听到了小赵的声音。
小赵爬楼梯爬的累死累活，眼角还挂着泪，但是一脸兴奋：“真刺激！我还要玩一次！”
凌壹搀扶着她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下，劝道：“刚刚谁喊救命来着？你悠着点。”
“哎呀，那不是刚下去的时候害怕么！过了那个阶段就好了，哎呀我感觉我会飞！就跟武侠片里面的大侠一样！下一次下去我一定要租一套古装穿一穿，过一把御剑飞行的瘾！”
小赵说得眉飞色舞，难掩脸上的激动。
工作人员过来询问：“小姐，那您是确定不玩了吗？票是不能退的哦。”
“嗯。”
小赵问道：“凌医生你为什么不玩啊？多好玩啊，我跟你说下面的景色……”
凌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腕。
小赵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她也下意识摸自己的右手腕，安全绳之所以是安全绳，肯定是要负重的，她玩了一趟回来自然知道轻重，她的手腕被磨得已经有些红了。
“凌医生，那怎么办啊？”
凌壹很淡然：“没事啊，那么多残疾人同事也都玩不成呢，我下去陪他们拍拍照就好了。”
“可是这个票特别难买诶，不玩真的太可惜了。”
可惜确实是可惜，但凌壹的手腕肯定是不能再受一点伤了。
小赵比谁都明白，她的右手能恢复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算是奇迹了，要是平常人，基本上右手就废了。
她是因为当过医生，知道复健的重要性，硬逼着自己做理疗，顶着巨大的痛苦做复健，才终于成了现在这样，手指还可以弯曲，手腕也可以慢慢翻转，但负担人体的体重是绝对不可能了。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走到了前面来：“她不玩就算了，该我了。”
“玩，怎么不玩。”傅景洲对工作人员说：“麻烦你，我们双人。”
凌壹抬眼：“你……”
傅景洲用手再次把她的右手包住：“来都来了，就体验一次。”
因为有了后面队伍的催促，工作人员动作很快，迅速取来了双人的器材给两人换上了。
真的跟工作人员说的一模一样，两个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被固定得死死的，一点缝隙都不留。
身后，就是他宽阔炙热的胸膛，像是一堵温热的墙。
站在蹦极台最边边，傅景洲的左手也握住了她的左手，两手同时回抱住，把她紧紧护在怀里。
工作人员问：“准备好了吗？”
傅景洲低下头去看她。
凌壹对工作人员点了点头：“好了。”
“好，我数三二一，后面的先生就可以往后倒了啊。三、二、一……”
这是凌壹生平第二次，体会到自由落体的感觉。
两年前在医院的天台，她掉下去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感觉到害怕或者是慌张这样的情绪，在空中飘荡的时间足够长，似乎把她的恐惧也给磨没了，掉下来的时候她反而有些如释重负。
她身为医生，最终还是救下了自己的病人。
她的使命完成了，她没有愧对身上这身白大褂。
至于她自己……
生死有命吧，就算她死了，傅伯伯和傅伯母也会照看她的爸妈，她没什么放心不下的。
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要陪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凌壹。”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山谷里的风沁凉沁凉的，他说话时却有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
“害怕吗？”他说：“害怕就握紧我的手。”
凌壹摇头，头发被山风吹得凌乱：“不怕。”
“真的不怕？”
“假的。”她说：“恐惧是与生俱来的本能，这么高的高度跳下来，没人不害怕。”
傅景洲哼笑：“放心，我在你后面，就算掉下去，也有我给你垫着。”
“……嗯。”
一个起落，他们被落到了最低谷，似乎一伸手就可以碰到河面。
很快弹力绳又把他们拉了上去。
然后又沉沉地坠下去。
第一次下来还可以用勇气硬撑，可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她就有些微微发抖了。
抱着她的手臂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抱她的力道更紧了一些。
“凌壹，睁开眼。”
“我睁着呢。”
“你肯定闭上了。”
“你在我后面，怎么看得到我？”
“我猜的，”傅景洲道：“你从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害怕，就会下意识地把自己缩成一小团，闭上眼睛。”
“……”
凌壹无话可说。
因为她确实闭着眼睛。
“小赵说得没错，山谷里真的好美啊，你看到那边的那棵蓝花楹了吗？”
她微微睁开眼，他们正在上升，不远处的悬崖边上，有一团淡紫色的棉花糖，花团锦簇，把树干都遮住了，远远看去，就像是浮在空中的一片云朵。
微风吹过，花瓣离开云朵，在山谷里飞舞。
青色的山，碧绿的草木，清澈见底的湖水，还有漫天飞舞的淡紫色花瓣……
真美啊。
真的像是梦里一样的场景。
她们迎着风被弹上去，正好遇到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花瓣落满了她全身。
“凌壹。”
“嗯。”
“这像不像婚礼上洒的花瓣雨？”
凌壹没说话，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沁凉的清香。
像啊，怎么不像呢？
她今天穿的正好是一身白色的裙子，他穿着西装。
虽然没有戒指，但他牢牢握着她的手腕。
每次被弹上去的时候，都能听到好多好多人的喧闹叫好声。
小赵就站在栏杆上，冲他们兴奋地挥手。
就差两边父母了，倘若他们在场，这就是一场别样的婚礼。
“凌壹，那两个秘密，你能告诉风吗？”
“告诉风？”
“嗯，等我们再次下落的时候，风声呼啸，你轻轻把你的秘密告诉风吧，我听不到，让风带着你的秘密飘向远方。”
“……”
“你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连小赵和江荷都不知道。但一个人扛着秘密前行，真的太辛苦了。我亲身经历过，我知道那种有苦难言的痛楚。你不想告诉我，那就告诉风吧。”
弹力绳将他们甩到最高处，她又看到了小赵，似乎还有匆匆追上来的方既白。
耳边再次被灌满呼啸的山风，鼓膜都在呜鸣作响，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闭上眼，轻轻开了口，声音浅得只有她和风能听到——
“傅景洲，我曾经是那么那么的……喜欢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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