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镇郊外，义庄。
“师傅，你怎么回来了？”
秋生和文才看着林九，有些欣喜的说道。
“嗯，为师想你们了，自然就回来了。”
林九笑了笑，问道：“你们两个，最近修行的怎么样？”
“师傅，我快要突破法师了！”
“嘿嘿，我也要摸到法师的边上了！”
秋生和文才邀功似的说道。
法师，也就是体内有气感的人，属于修炼的入门境界而已。
如果是平时，林九听到这话，肯定是要骂这两人不长进，然后再鼓励两人继续努力。
林九向来口嫌体正。
但是今天，林九却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人，都算聪慧的，但在修炼一道上，确实没什么天赋。”
“秋生你心思活泛，小聪明多，适合回去接替你姑妈的生意。你姑妈无儿无女，那家杂货铺也许就交给你了。你不要说大富大贵，但在这乱世中谋个生计，还是不成问题的。”
“文才你没有秋生精明，但胜在踏实肯干，心思善良，可以进入军中谋个职位。你要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跟任大龙说一声，把你安排到省城的军队里，进入后勤当个厨卫之类的。想必也不会太差，又没什么危险。”
“任大龙这个人虽然不靠谱一点，但他也不是什么坏人，你好好跟着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文才和秋生呆住了。
师傅这是……吃错药了？
平日对他们非打即骂，还克扣他们工钱，但他们觉得林九挺亲切。
但今日林九突然对他们这么温和，这两人立刻就不习惯了！
秋生有些失神，愣了一下，问道：“师傅，你是不是嫌弃我们天赋差，想赶我们走？”
文才一听，也急了，连忙说道：“师傅，我是你从小带到大的，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我再也不贪玩了，我今后一定会好好修炼的！”
林九看着他们，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在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傻瓜，师傅带你们这么多年了，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们？只是师傅自己没本事，怕耽误了你们两个的发展。”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们两个要不愿意走，就先呆在义庄，这几天不要出门乱跑。”
说完，林九背着双手，走进自己的卧室，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他仰起头，看到墙上有自己写的“道”字。
“修道……师傅自己的道，都修不明白了。”
“还怎么教你们？”
……
义庄外。
秋生和文才看着背影萧瑟的林九，有些失神。
过来片刻，文才小声问道：“喂，你说，师傅是不是变了？”
秋生点了点头。
往日的林九，虽然总是一副嫌弃他们、扣扣嗖嗖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总是和他们打成一片。
但是近日的林九，有些沉重了。
“是不是有什么妖魔为祸，师傅悲天悯人的毛病又犯了？”
“不是吧，还能有什么妖魔比任威勇更厉害？”
就算当初遇到任威勇这种恐怖的大魔，林九都没有露出这种消沉的表情。
秋生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算了，师傅应该是有什么心事，他不想说，我们这几日也乖巧一点，别给师傅惹麻烦。”
文才连忙点头道：“嗯嗯，是得好好做做功课了。上次四目道长带着他的徒弟嘉乐过来，嘉乐那小子都成法师了！”
……
卧室内。
林九长身而立，从袖口拿出一摞画着血红色咒文的符箓。
这是雷暴符，由茅山掌门茅天明亲手绘制而成。
他这次回来，便是茅长青知道他能自由出入九阴山，想让他依靠任威勇的信任，把雷暴符借机丢进九阴山。
能把任威勇直接炸成重伤最好，炸不了他，也要让九阴山崩碎，不给任威勇有藏身之地。
想着这些，林九的思绪，重新回到了那天在茅山，茅长青和他的对话。
“长青师叔，不是我隐瞒信息不报。而是任威勇在九阴山期间，并未伤害任何一个无辜，反倒对九阴山附近的百姓多有照顾，祛病消灾，抵挡马贼，免去了很多劫难。”
“这样的妖魔，我们也要去杀吗？”
“混账！我看你是被那任威勇给洗脑了！他是僵尸！我们是道士！从他变成僵尸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被我们杀死！”
“师叔，可他并未伤人啊！”
“你还没明白吗？我们杀他，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什么！他是僵尸！僵尸便是世间极恶，便是劫难的源头！”
“师叔，弟子很迷茫，到底什么是正，什么又是魔？”
“好了，不要在这一派胡言了。这是雷暴符，天明掌门亲自炼制，我知道你跟那任威勇关系好，你趁机把这个丢进九阴山，等我们大军一到，你就将这雷暴符引爆！”
思绪逐渐散去。
林九站在窗户前，正好能看到九阴山的位置。
他的道心，快要碎裂了。
这世间，豪绅军阀草菅人命，无恶不作。
但却无人去管，甚至还有道门公然抛售法器，给那些恶人护身，提供庇护。
然而，一头僵尸，从不乱杀无辜之人，反而对百姓有求必应，庇护百姓。
只因为他的存在是道门的威胁，便被标注为无恶不作的妖魔！
除魔除魔，到底除的是这世间的魔，还是打着除魔的口号，除掉自己心中的魔？
林九越发迷茫，身上的气息逐渐散乱。
他这一生都在做选择题。
青年时期，他意气风发，在省城喜欢一个叫米其连的女孩。
为了修道，为了不耽误对方。
他将米其莲割爱给任大龙。
自己远遁他乡，来到这任家镇。
这些年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当年是不是选择错了？
如今，他又面临选择题。
一边是师门的大义，一边是自己的道心。
他就这么站在这里，看着九阴山。
知道夜幕降临。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中迷茫逐渐散去，化作清明！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去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茅长青的安排。
可他发现，他做不到！
“掌门，弟子林凤娇辜负你的厚望！这次过后，我会退出茅山！”
林九深吸一口气，手中的雷暴符无火自燃，化作了灰烬！
而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同样随之崩溃！
从今以后，他不问人鬼，不问正邪，只问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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