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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京中盛传河朔节度使形若金刚,  貌若无盐,府上养着七八十个面首用来采阳补阴,  这些教坊少年被选来伺候萧泠,  一个个都如丧考妣。

    此时见到萧将军真容,他们方知这些传闻都是以讹传讹,萧将军分明是个风华绝代的佳人,  非但眉目如画、光彩照人,  而且举手投足间自有林下之风,比之闺阁女子又多了一种飒爽。

    少年们原先生怕被萧将军挑中回去采补,  眼下却唯恐她挑不中自己——能被这样的大美人采补一回也算不虚此生了。

    他们个个卯足了劲,  拨琵琶,  弹箜篌,  击羯鼓,  品箫弄筝,  曼声长歌,剑舞胡旋……十八般武艺轮番登场。

    这些教坊少年本就色艺双绝,又着意使出浑身解数,  歌舞自然精彩绝伦,  随随目不暇接,  菜也顾不上吃,  酒也顾不上喝,  端着酒杯出神地看着舞筵。

    礼部侍郎看在眼里,暗暗自得,  无论男女,  没有不慕少艾,  不爱好色的。

    他拈着须辫梢尖笑道:“河朔胡风甚盛,大将军不比老夫等孤陋寡闻,  这是班门弄斧了。”

    此时七八个胡人少年正在舞筵上跳胡旋舞,随着飞旋的舞步,他们衣服上的泥金泥银、蹙金刺绣和琉璃水晶珠在灯火中闪烁不止,令人眼花缭乱。

    少年们个个舞艺超群,身姿轻盈,只见足尖的宣州红丝舞筵上快速点动,身子越旋越快,似要拔地而起。

    他们一边旋转,一边解下身上织锦彩画半臂,高举在头顶甩动,旋成五彩斑斓的花朵。

    随着一声羯鼓,所有人将织锦半臂向空中一抛,骤然停止旋转,向着主宾的坐席齐齐一礼。

    飞速旋转忽然停止需要极高的技巧,随随忍不住喝了声彩。

    少年们行罢礼站定,随随方才注意到他们在织锦半臂下的衣衫是由薄透的轻绢制成,且紧窄衬身,里头的线条历历可见。

    程徵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冷不丁看见,一口酒呛在喉咙里,以袖掩口,闷咳不止,偷觑了一眼身旁的萧将军,却见她脸色如常,唇角含笑,似乎还颇为欣赏,不由有些失落。

    上首的桓煊就不止是失落了,他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将军的脸,仿佛要把她盯出两个窟窿。

    随随向礼部侍郎道:“这般技艺高超的胡旋舞,在下也是平生仅见,长安不愧是英华萃聚之地。”

    礼部侍郎眉花眼笑:“大将军见笑。”

    顿了顿道:“这些都是雕虫小技,入不得大将军耳目,后头还有一出剑舞,倒是有些意思,庶几可以娱宾。”

    他邀功似地看了一眼齐王,举起手来,缓缓地拍了两下。

    跳胡旋舞的少年们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退下。

    羯鼓声又起,两个少年身负长剑,踏着鼓点翩然而至,一个着黑色劲装,尽显宽肩窄腰,另一个着白衣,却是宽袍缓,衣袂飘飘,颇有魏晋之风。

    待两人走近,随随才发现这两个少年的面目如出一辙,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这两人一出现,方才那些俊秀少年顿时被衬得灰头土脸。

    他们不但生得极美,而且气宇不凡,黑衣的冷峻如刀,白衣的温润如玉,两人拔出背负的长剑,随着鼓点腾跃起舞,真个是翩若惊鸿宛若游龙,两人一刚一柔,剑法亦如是,一时只见剑光交缠,如白虹闪电,如匹练飞舞。

    众人都凝神屏息,直至一曲舞罢还未回过神来。

    羯鼓砰然一震,万籁俱寂,堂中鸦雀无声,随即爆发出满堂喝彩。

    两个少年还剑入鞘,走到萧将军面前,双膝跪地,将手中的剑高高捧起。

    随随这才发现这一对雌雄双剑也是价值连城的宝剑。

    礼部侍郎笑道:“宝剑赠英雄。”

    顿了顿道:“陛下听说萧将军不爱金玉簪钗,独爱名剑宝刀,特地赐将军这对剑,雌剑名青霜,雄剑名紫电,请萧将军笑纳。”

    随随向宫阙的方向一礼:“谢陛下厚赏。”

    天下的名刀名剑她没有不清楚来历的,一听剑名便知底细,这对宝剑原先藏在陈宫中,随着陈朝覆灭下落不明,原来流入了宫里。

    她的目光落在那对少年身上,两人气质大相径庭,但眉宇间有如出一辙的傲气,与先前那些搔首取媚的令人舞伎大相径庭。

    礼部侍郎道:“还不给大将军侍酒?”

    那白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屈辱,抿了抿唇,默默挽起衣袖,捧起酒壶,往随随杯中注酒,然后捧起酒杯,轻声道:“祝大将军福泽永延。”

    随随接过酒杯,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道:“奴贱姓陈,青霜便是奴之名。”

    随随便知他们多半是曾经的皇族血脉,覆国后沦落教坊。

    她又看了一眼那黑衣少年:“你们谁年长?”

    那黑衣少年眉宇间满是桀骜之色,白衣少年忙道:“奴是兄长。”

    随随微微颔首:“好,你们舞得不错。”

    转头向侍从道:“看赏。”

    侍从捧了赏赐来,随随亲手从金盘里拿起一双玉璧,两人各赐了一块。

    礼部侍郎道:“承蒙大将军不弃,请以此二僮为大将军侍剑。”

    话音未落,只听“铛”一声脆响,却是齐王忽然将酒杯重重磕在紫檀食案上,鎏金酒杯与坚木相撞,声如金石,将众人吓了一跳。

    礼部侍郎循声望去,只见齐王殿下面沉似水,两道目光利箭般向他射来。

    他心头一颤,后背上冷汗涔涔,莫非是他太热情,喧宾夺主了?

    毕竟奉命设宴的是齐王,他似乎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可转念一想,是齐王先冷着张脸不理人,为了让宾客尽欢,他只能勉为其难地挺身而出,怎么还恨上他了呢?

    难道是觉得他们给女子塞美人不成体统?

    可那些伶人是天子赐的,齐王事先也知道,看不惯怎么不早说呢?

    老头搔了搔头,怎么也想不明白。

    满堂中只有萧将军无动于衷,只是淡淡地往主座上瞥了一眼,目光甚至没在齐王身上停留。

    她转过脸来便对礼部侍郎作个揖道:“那便却之不恭了。”

    礼部侍郎生怕她推拒,没想到她那么爽快便收下,不由松了一口气:“二子顽劣,承蒙萧将军不弃。”

    兵部侍郎也笑道:“萧将军是爽快人。”

    随随微微一笑,让侍从把两个少年带下去。

    程徵默默握紧酒杯,垂眸望着杯中酒液出神,他一听两个少年姓陈,便猜到他们大约与前朝皇族有关,萧将军多半是不忍见他们沦落教坊,以声色娱人耳目,这才将两人收下,就如她当初在洛阳救下他一样,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正思忖着,却听萧将军道:“方才那几个胡人少年胡旋舞跳得煞是好看,那奏琵琶和吹箫的也技艺高超,真叫在下大开眼界。”

    礼部侍郎闻弦歌而知雅意:“能得大将军的青眼,是他们三生有幸。”

    说罢叫来下属,吩咐他将那些乐人舞伎收拾好一并给萧将军送去。

    随随来者不拒,这些少年生得漂亮,舞跳得好,看着赏心悦目,傻子才往外推,横竖这些少年跟着她也不会比在教坊过得差——何况皇帝她收得越痛快,皇帝便越放心。

    萧将军三下五除二地将美人们全都收下,比他们料想的还上道,在座的官员们顿时又与她亲近了几分,一时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只除了齐王殿下,他的脸上仿佛凝了一层寒霜,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连菜也不怎么吃,只是盯着萧将军的脸,仿佛用她的脸就可以下酒。

    随随不去看他,赏一会儿歌舞,又转头与程徵低语几句,提点他一些筵席上不言明的规矩。

    看在桓煊眼里,两人便是言笑晏晏,亲密无间。

    萧泠赴宴只带了程徵一人,虽是白身,也叫众人刮目相看,官员来向萧将军祝酒,便顺带敬他一杯。

    随随知他量浅,看着差不多,便抬手替他挡下,解释道:“程公子有恙在身不能多饮,这杯在下替他饮吧。”

    话是这么说,哪有人敢真的灌她酒,不过拿起酒杯沾一沾唇而已,可即便如此,看在某人眼里也如毒针刺心一般。

    众人都喝得面酣耳热,顾不上注意齐王殿下的脸色。

    不觉中宵,随随瞥了眼程徵,见他脸色有些难看,知道他有些支撑不住,便向桓煊道:“末将不胜酒力,请恕少陪。”

    桓煊始终盯着她一举一动,她方才去看程徵,他自然也看在眼里,冷冷道:“萧将军谦虚了,众所周知萧将军千杯不醉。”

    礼部侍郎一听额上直往外冒冷汗,人家累了要早点退席,怎么做主人的还拦着不让,连忙打圆场:“萧将军虽是海量,到底鞍马劳顿,明日一早还要入宫谒见陛下,明日宫宴定要一醉方休。”

    随随笑道:“一言为定。”

    说罢站起身,向众人团团一揖,便带着程徵和侍从离开了。

    桓煊直勾勾地盯着萧将军背影,她消失在帘外,他便盯着门帘,仿佛视线可以穿透门帘似的。

    客人离席,礼部侍郎总算松了一口气,呷了一口酒,惬意道:“老夫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兵部侍郎道:“今日宋公真可谓劳苦功高。”

    礼部侍郎放下酒杯,老神在在地摸着须辫:“幸而不辱使命。”

    兵部侍郎又道:“没想到萧泠竟是这副形容,那些传闻真是离谱。”

    礼部侍郎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她母亲苏夫人便是美人,萧晏将军也是一表人才,他们的女儿貌若无盐才古怪吧。”

    “是这个理,不过都这么传,也就信了,”兵部侍郎道,“这萧泠倒是个痛快人,某还以为她多少要客套一下。”

    礼部侍郎道:“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么。”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却不知对桓煊来说,就好似踩在他心上跳胡旋舞。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终于坐不住,起身道“失陪”,大步向门外走去。

    他只是听不下去那些闲话,却没想过要去哪里。

    明日要入宫,他可以回王府,也可以去蓬莱宫,无论去哪里,也强似留在这里。

    他留下有什么意义?

    明摆着的事,再去问个明白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他一边想一边往外走,但双腿却不听使唤,带着他往后院走去。

    他对这驿馆的房舍布局一清二处,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萧泠的院子——因为当初从西北回京,他便是下榻此处,只不过那时候是深秋,如今是严冬,入目的景物同样萧索。

    风雪已经停了,前院的管弦声渐渐邈远,四周寂然无声,世界像是死了一样。

    唯一的声音便是他的皮靴踩着积雪,“嚓嚓”作响。

    院门前无人把守,侍卫们不知都去了哪里,门上也没落锁,仿佛此间的主人早料到有人会来。

    桓煊正欲推门而入,抬起手,忽然想起他第一次与萧泠有肌肤之亲便是在长乐驿。

    那时候他甚至连她的姓氏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个猎户女,他半夜召她来侍寝,扔给她一袭单薄春衫叫她去沐浴,然后又嫌弃她这赝品不够合格,将她赶了出去。

    若是当初他能对她好一些,她离开的时候会不会多一分迟疑?

    桓煊忽然没了推门的底气,半空中的手垂落回身侧。

    就在这时,门却“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推开。

    一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从门里走出来,却是程徵。

    程徵看见桓煊,身形不由自主一顿,脸上现出诧异之色,随即他回过神来,想起两人的尊卑之别,行礼道:“拜见齐王殿下。”

    桓煊仿佛没听见,方才的那点迟疑被他抛在脑后,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那没心肝的女子问个清楚明白。

    他三步并作两步穿过中庭。

    房门外有两个女侍卫把守,见了他上来阻拦,一人道:“殿下留步,大将军已经就寝了。”

    那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桓煊瞟了她一眼,正是他在幽州见过的那个“鹿氏”。

    桓煊冷笑一声:“孤要见萧泠。”

    田月容待要说什么,门内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请殿下进来吧。”

    话音未落,桓煊已推开门扇。

    屋子里有些昏暗,只有榻边燃着支红烛,随随已经换了寝衣,散了发髻,长发披在肩头,显是打算就寝。

    见他进来,她只是从衣桁上取下件外衣披在肩头,站起身向他走去。

    昏黄的烛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晕,刀锋般的凛冽气息淡了些,山池院中的那个身影仿佛又回来了。

    久违的馨香丝丝缕缕地萦绕周身,仿佛要把他整个人缠绕起来,缚成一个茧。

    他向四周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床前的屏风上。

    随随抱着臂看着他:“这里没有其他人,殿下不用找了。”

    桓煊收回目光,紧抿着唇不吭声,心里却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随接着道:“若真有人在,我也不必把他们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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