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迟意想起自己第一次住院。
当时从病床上醒来时,他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沈柔。
那时候的沈柔，还很青涩。被他稍稍盯着看一会儿，就会脸红。
给他喂粥的时候,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江迟意闭眼，脑海里满满都是沈柔。
四岁的沈柔,十四岁的沈柔,二十四岁的沈柔……
从记事起,江迟意的身边就有沈柔这个人了，还以为这辈子她是离不开自己了。
现在江迟意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
……
沈柔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彼时窗外已是艳阳天,小区里偶有几声鸟叫。
沈柔在枕头底下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了手机。
来电显示是个本地陌生座机号码,她眯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的。
“您好……山与海？”沈柔一改最初的绵软无力，突然坐起身,精神奕奕：“好的,四十分钟后见。”
电话是桂城鼎鼎有名的“山与海高级婚礼私人订制有限公司”打来的。
昨天沈柔投的简历,没想这么快就收到面试通知了！
她不敢耽搁,麻溜的起床洗漱,收拾打扮出门。
山与海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婚庆公司,承办的都是一些上流圈贵人们的婚礼。
真正意义上的私人高级婚礼，一场婚礼下来最少也是几十万上下。
念书那会儿,山与海就是沈柔的向往。
但她为了江迟意，留在了佳偶天成，只能在网上看看人家客户流传出来的婚礼视频。
决定离开佳偶天成后，沈柔便一直跃跃欲试,想给山与海投简历。
昨晚算是下定了决心，把简历投了出去。
沈柔以为，山与海那边至少也得两三天才会有消息。
没想效率这么高。
她出门前看了眼时间，十点十分。
得赶在人家公司午休之前，去面试。
沈柔换了鞋出门，往电梯口去。
等电梯的时候，隔壁司明锦家的房门开了。
男人一手拿钥匙、手机，一手拎垃圾袋，艰难的带上房门。
转身之际，司明锦对上了沈柔探索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愣，然后笑了。
沈柔心情很好，连打招呼的语调都显得特别的轻快：“会长早！”
司明锦察觉到她心情不错，也弯了弯唇：“早。”
两人一起进的电梯。
司明锦问沈柔：“这么早，去哪儿？”
沈柔也不避讳，把面试的事情告诉了他。
男人一听“山与海”，神情僵了僵，不比之前自然。
沈柔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路都在给司明锦宣扬山与海的光辉事迹。
比如去年在首都举行的全国婚礼策划大赛，山与海的首席婚礼策划师向清欢策划的作品，荣获全国大赛第一名。
还有三年前在巴黎举行的国际婚礼策划大赛，向清欢的团队，获得第二名，是圈内唯一获得国际二等奖的亚洲团队。
沈柔还听说，今年将在帝都举行第三十五届国际婚礼策划大赛。
山与海早就放出话来，今年一定要夺冠，为国争光。
想到这些，沈柔就觉得热血沸腾，不自觉的揪住了旁边司明锦的衣袖。
“会长，你说我能应聘上吗？”
司明锦是谪仙一样的人物，他的话，是有一定信服力的。
沈柔双眼灼灼的望着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等候神明的庇佑。
他有些忍俊不禁，眉眼里溢满了温柔，连声音都如春雨润物那样绵柔：“你可以的。”
虽然有点敷衍，但沈柔还是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亢奋得不行。
“会长，我先走了，面试要来不及了！”
她话落就要先走一步。
司明锦刚把分好类的垃圾扔进对应的垃圾桶里，叫住她：“我送你，顺路。”
沈柔站住脚，一脸惊讶。
不过她没有拒绝司明锦的好意，毕竟从这里走去地铁口，还得十几分钟，她怕自己来不及。
路上，沈柔随口问了司明锦一句，问他怎么个顺路法。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回道：“一位长辈请喝茶，那家茶餐厅就在‘山与海’的对面。”
沈柔了然，没再多问了。
她支着脑袋看窗外的街景，耳边又响起司明锦的声音：“没吃早饭吧，有面包和牛奶，吃点？”
沈柔道了谢，按照男人的指示，果然找到了面包和牛奶。
她确定了一下生产日期，都还在保质期内。
……
黑色奥迪在山与海公司大楼下停的。
沈柔下了车，冲驾驶座的男人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感谢。
然后也没等司明锦说什么，她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小跑着往公司大楼去了。
徒留驾驶座上的司明锦僵着脸，哭笑不得。
凤目扫过“山与海”那几个字，司明锦想起今天一早接到的电话。
是谢氏集团董事长谢成均的电话。
约他喝茶的人，便是他。
司明锦隐约记得，山与海好像就隶属于谢氏集团。
他寻思着，一会儿见了谢叔叔，要不要帮沈柔开个后门。
最终，司明锦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
那家叫“空”的茶餐厅，就开在“山与海”的对面。
中间隔了一条街，由天桥连接两侧。
司明锦到包间时，谢成均已经到了。
中年男人穿素色的唐装，梳大背头，戴着眼镜，气质斯文儒雅。
黑色圆帽放在桌上，男人端着茶盏，捻着陶瓷的茶盖拂开了面上的茶叶。
嗅了嗅没喝，然后抬头看向刚进入包间的司明锦：“来啦，迟到了五分钟。”
司明锦看了眼腕表，扯了扯唇角：“没有，是您早了五分钟。”
谢成均笑了几声，没与他再争辩。
把茶盏放下后，他道：“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做什么吗？”
“请谢叔明示。”
谢成均叹了口气，慢悠悠的摘下眼镜，慈蔼的双眼锁着司明锦：“阿锦呐，谢叔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到谢氏集团来帮谢叔的忙啊？”
司明锦沉默。
接手谢氏集团这件事情，谢成均这不是第一次跟他提了。
但司明锦觉得不合适。
“谢叔……”他开口，想劝谢成均放下执念，组建家庭，留下子嗣。
对方却是在他开口之时，便猜到了一般，打断了他：“别劝了。”
“我这辈子，喜欢你妈一个就够了。”
司明锦愣了愣，果然没再说什么。
因为他和谢成均一样，一辈子，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
沉默蔓延了一阵，谢成均再开口，便是话音一转，关心起司明锦的终身大事来了。
“阿锦呐，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给谢叔看看？”
司明锦垂首，想到了沈柔，唇角不禁弯了弯：“谢叔，我的事情，您就别太操心了。”
谢成均愣了愣，似是悟到了什么：“阿锦，你有喜欢的姑娘了？”
男人但笑不语，但一想到沈柔，他眉眼间都是温柔。
便是想藏也藏不住。
他不说，谢成均也看得出来。
不过看司明锦没有详谈的意思，谢成均便不问了，“说正经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手谢氏集团？”
“谢叔，我年纪太轻，恐难当重任。”
谢氏集团这盘棋太大，司明锦不想掺和。
但如果以后谢成均需要他的帮助，他会尽力而为。
因为谢成均算是司明锦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我也没打算让你直接接手谢氏集团。”
“先去山与海练练如何？”
“山与海？”司明锦来了兴致。
谢成均重新端起了茶盏，气定神闲：“你不是学的婚纱设计？山与海那边缺个你这样有名气的婚纱设计师坐镇。”
“顺便兼职一下CEO吧。”
司明锦：“……”
婚纱设计师，是他的本职工作。
去山与海任职，倒也没什么不可。
“我考虑一下。”男人端起茶，吹开了面上的茶叶，望着窗外的乌云蔽日的天空，若有所思。
……
沈柔面试结束，正好是午饭时间。
她从山与海出来时，天开始下雨了。
这天变得太快，路上许多行人没来得及反应，被骤然降临的雨淋了一身。
沈柔便是其一。
她赶紧躲到了路边的树下，左右环顾，想打车。
但下雨天的出租车，基本都是有人的。
沈柔一连看见三辆出租车从眼前开过，车上都有乘客。
就在她万念俱灰，准备打滴滴时，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那车在前面路口掉了头，然后径直往她所在的位置开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沈柔在想，司明锦他到底是什么神仙？
为什么总是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永远那么及时。
沈柔呆呆的站在树下，直至黑色奥迪在她跟前停下。
副驾驶的车窗摇下，露出男人惊为天人的俊颜来。
磁性的嗓音穿过雨幕，清晰的传到了沈柔的耳朵里。
“上车。”
沈柔回过神，想也没想，便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上了车，系上安全带，扒拉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满怀感激的对司明锦道：“谢谢会长，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啊！”
驾驶座的男人动作略僵，直到后座传来一声轻咳，司明锦才回神。
副驾驶的沈柔被咳嗽声吓了一跳，神情慌张的回头往后座看去，正好对上了中年男人的目光。
男人看上去四十几岁的年纪，确实是个中年人。
沈柔愣了两秒，思绪飞转，不由看了眼驾驶座的司明锦。
而后她的视线在他们俩人身上游移，在寻找俩人的相似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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