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思眸色微冷，狐疑看向孙嬷嬷。
“这的确是老太妃的吩咐，也算是给秦尚书一个交代。”孙嬷嬷这样解释。
“如果二姐不写呢？”傅青思挑眉问道。
“那就等着，什么时候写完了再沉塘。”傅明雪冷笑时已有下人将纸笔递进猪笼。
秦卿如纵有千般恨，此刻却不能横下一条心与傅明雪对着干，她已经争取到现在了，不能在最后一刻放弃。
看着秦卿如执笔，傅明雪饶有兴致的绕到傅青思身边。
“妹妹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药叫‘暖心丸’，功效是减缓肝脏运作的速度，说白了，就是能让人在水下接触不到空气的时候，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傅明雪的话让傅青思心头一紧。
“所以呢？”傅青思侧眸过去。
“这种药喂服到嘴里即刻生效，但药效只能维持一柱香的时间，最要命的是，这种药在三个时辰内不能重复使用，所以你放心，只等过了这一柱香的时间，我一定会亲手送秦卿如下去投胎。”傅明雪抬了抬下颚，唇角张扬的笑意恨的傅青思直咬牙。
“这可是你逼我的！”傅青思眼神骤戾，猛然伸手把傅明雪推到地上，尔后冲向秦卿如。
“来人，把她拦住！拿不到秦卿如的悔罪书你们这个月的月钱全都要扣掉！”眼见傅青思朝秦卿如跑过去要推她下水，傅明雪大声吼道。
那些下人一听这话儿自是上前阻拦，双拳难敌四手，傅青思从起初的挣扎不休到最后结结实实被下人们叩住身子，半点动弹不得。
“傅明雪，二姐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害她！”傅青思悲愤怒吼。
“七姐这说的什么话，我这可是依着老太妃的意思行事，没夹半点私情。”傅青思的反应足以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秦卿如果然服用了‘暖心丸’。
忽的，笼里秦卿如手中的宣纸飘到地上，双眼蒙雾，双手狠攥住猪笼，“傅明雪！我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竟逼我到这种地步？你说！”
秦卿如在服下药丸的时候听傅青思嘱咐过，只要她能在半柱香内被推进冷水里，就算被水呛晕也没关系。
确切说，自她被推下水后，会有人在隐蔽处同时入水游过去救她，这段距离同样也需要半柱香的时间，超过这个时间，后果难料。
而现在傅明雪刻意拖延时间，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我逼你？是我逼你红杏出墙？是我逼你不守妇道？秦卿如，我跟你无仇无恨，可身为凉王府的妾侍，我鄙视你的所作所为，你对不起这个身份。”傅明雪由着傅青思在那里不停挣扎，缓步走到秦卿如面前。
要说么，人别嘚瑟，嘚瑟大了掉毛呢！
傅明雪是有多大意，竟然被秦卿如一口咬到手！
“啊……”
极痛之下的傅明雪想要挣开秦卿如，可不管她多用力，秦卿如就像是头濒临崩溃的野兽，狠狠咬住她的手腕。
腥咸的味道充斥在唇齿之间，只要想到自己的孩子，秦卿如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拼命撕咬，恨不能生生咬掉傅明雪一块肉。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她推开！”鲜血顺着手腕蜿蜒下来，站的最近的秋菊急忙过来帮忙，却如何也掰不开秦卿如的嘴。
傅明雪痛的龇牙，情急之下忽似想到什么，猛然举起余下的那只手，狠狠戳向秦卿如的肩胛穴。
“呃……”突如其来的刺痛逼的秦卿如不得已松开牙齿，殷红的嘴里满是血腥。
“秦卿如你这个疯子！”看着自己被咬的血肉模糊的手指，傅明雪怒声咆哮，“加石头，沉塘！”
已经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傅明雪相信傅青思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保住秦卿如的命。
“傅明雪！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就算做鬼，也会每晚到你枕边，生生咬断你的喉咙！你给我记住……”秦卿如绝望嘶吼，就算刺骨的河水漫过脖颈，她仍用那双怨毒的眸子死命瞪着傅明雪。
那是何等的怨念让她忘了对死的恐慌，只执着弑子的仇恨！
“不要！二姐……”下人们这个时候松手，傅青思猛然冲到河边跪下来，回应她的，却只有湍急的河水。
“做人尚且是这种下场，做鬼又能嚣张到哪儿去。”傅明雪漠然看了眼傅青思，转身走回轿子。
载着傅明雪的轿子已经走出很远，周福见傅青思依旧跪在河边，不由的走过去，“七夫人，这儿寒气重，您还是回去吧？”
“你们先走……我想在这儿多陪陪二姐。”傅青思颓然堆坐在河边，眼泪无声滑落。
周福有些叹息的摇摇头，随后让下人们拉着马车走远了。
背对着周福，孙嬷嬷还有那些凉王府的下人们，傅青思慢慢抬手，漠然抚去了眼角的湿润，眼底溢出的寒冽的锋芒……
回到凉王府后，傅明雪直接去养心苑请罪，没有拿到秦卿如的悔罪书是她办事不利，不过在看到她手上那片血肉模糊的时候，郁太妃便不再追究，还心疼的嘱咐了几句，顺便免了她晚上跪祠堂的惩罚。
“秦卿如真的死了？”且等傅明雪离开后，郁太妃敛了那副心疼模样，面无表情的端过茶杯。
“回老太妃，是真的死了，虽然七夫人好像动了手脚，但被傅明雪阻止，所以没成功。”彼时孙嬷嬷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看的清楚。
“果然……无烨那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秦卿如犯了这么大的错，死有余辜！他竟还当众认下孽种，这孩子的心性越来越不果断了。”郁太妃冷哼着斥责。
“老奴以为王爷或许只是看在秦尚书的面子，不想把事情闹大。”孙嬷嬷无心之语似是提醒了郁太妃。
见郁太妃鹰利的眸子睨过来，孙嬷嬷心下微颤，“是老奴说错什么了？”
“若真如你所言，那也是好事……”看不出郁太妃心中所想，孙嬷嬷选择沉默，细算起来自己跟在这位老太妃身边也有三十几年了，可这三十几年里，她却觉得没有一日能猜到主子所想。
她尤其不明白，当年主子明明有机会能坐上皇后的宝座，到最后为什么要放弃掉……
自养心苑出来，傅明雪只觉手腹钻心的疼，对秦卿如的怨恨越发多了几分。
栖雁阁内，秋菊一边包扎一边将刚才回来的时候从大街上听到的传言重复给自家小姐。
“你说的是真的？”傅明雪凤眸微眯，不由的蹙紧眉头。
“是真的，姑爷提剑闯进天牢的时候好些人都看到了，后来宋默的尸体就被人从天牢里抬出来，听说是扔进乱葬岗了！”秋菊据实道。
“秦卿如这边才沉塘，宋默那边就被王爷给砍了……”傅明雪自喃时，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幽冷的弧度，“还真是一对亡命鸳鸯。”
“对了，老爷说让您抽空回傅府一趟。”秋菊险些忘了正事，当下开口。
“有说什么事吗？”傅明雪挑了挑眉梢。
秋菊摇头，“那倒没有，不过传话的人说最好这两天就回去。”
傅明雪没再追问，就算没人传话，她也该回娘家看看了。
深夜的风带着瑟瑟的凉意，吹的窗棂吱吱作响，皇郊一处清寂的尼姑庵里，傅青思将摊在床榻旁边的针包合起来塞进药箱。
“主人？”战凰随即出现。
“宋默那边怎么样？”傅青思收拾好了药箱，随即将温热的拭巾敷在床上那人的额角。
“阿萝在隔壁守着，没什么问题。”战凰据实道。
“傅明雪还是见识浅薄了，不过也不能怪她，在她的认知里除了‘暖心丸’还真没有能让人在水下存活过久的方法。”傅青思起身回到桌边，拿笔写了两副药方。
“可她也不想想，像‘暖心丸’那种有时间限制的东西我会拿来用？说到底还是她轻敌，你回紫竹阁按药方把药抓来。”
战凰领命离开后不久，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傅明雪……我杀了你！啊……”
伴着一声惊呼，秦卿如从床榻上坐起来，入目是一片素色落垂的纱幔，床尾有个药箱，似乎有些眼熟，视线飘移，灰砖砌成的地面，几把掉漆的椅子，直至看到坐在椅子上那人时，秦卿如只觉浑身血液骤凝，狠揉眼眶。
“青思？我这不是在做梦吧？”秦卿如惊呼开口，下意识拍打自己的脸颊，眼中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要是梦，也一定是个美梦。”傅青思起身回坐到床榻上，拉过秦卿如的手，“一切都过去了。”
感觉到傅青思手里的温度，秦卿如热泪盈眶，“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活着？”
傅青思是这样的解释的，‘暖心丸’不过是障眼法，她料到傅明雪会猜到‘暖心丸’，索性就制造这样的假象让傅明雪耍个聪明。
“只要让傅明雪相信你是真的死了，这件事才算有个了结，日后你即便是在人前露面，也不会有人怀疑你。”傅青思替秦卿如扯了扯身上的被子，到底是在河水里沾染上寒气，想来要多调养些日子。
“青思……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秦卿如泣泪，紧紧握着傅青思的手。
“你该感激的是王爷，这个主意是王爷出的，他说的对，我之前的办法太过草率，若然真的成功你与宋默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提心吊胆。”傅青思为自己当初的冒失感到惭愧。
“宋默……宋默他在哪里？”猛然想到自己的爱人，秦卿如显得有些激动。
“他就在隔壁，放心，王爷虽然刺了他一剑却也给了他新生。”忽似想到什么，傅青思从怀里取出两页叠好的纸张，“这是王爷给你们的籍帖，上面有你们新的名字，只要不是在皇城，你们到哪里都能正常生活，哪怕是到府衙谋职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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