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潮继续肆虐，北方的冷意能冻进骨头。
北舞院停车场，姜年戴着耳机，找了个稍微能避风的地方，拢着外套帽子，瑟缩在衣服下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昨晚喝了酒入睡特别好，就是今早起得早，是被小时移的嚎啕大哭吵醒的。
祥叔跟他说，“年姐姐要去要去集训，得下月初才能见到她。”
小时移原本兴高采烈，昨天得了奖状打算一早给姜年看的。
谁知忽然得知这个消息，什么好心情都没了，知晓的姜年要离开一月，而且不能见面。
登时没忍住就哭起来。
那时才五点多，被吵醒以后就睡不着了。
加上今天降温厉害，特别怀念温暖的被窝，睡懒觉的滋味多迷人啊。
姜年发怔的看着前面，呼吸的雾气都是白色的。
“你好，你是姜年吧。”身旁舒地飘过来一道女声，柔柔软软的。
她站直身体，取下帽檐，把身侧的女生打量下。
“你好，我是姜年。”
“我是蒋杳杳，几年前在海城我们见过，你可能没什么印象了。”蒋杳杳弯唇笑着，模样不是很出挑，胜在气质不错。
跳舞的姑娘矮不到哪儿去，披肩的头发束着，淡妆，有简单的配饰，穿着黑色毛呢外套，高跟鞋。
细想了会儿，姜年实在没什么印象，挺尴尬的说了声抱歉。
“哪里需要道歉，我也是最近跟我妈通话才提到你。就是冯阿姨，照顾肖姥姥的。”
保姆两个字，蒋杳杳难以启齿。
冯阿姨照顾肖姥姥也是很多年了，大家在心里上已经把她当做一家人。
姜年脸上闪过惊异之色，“你是杳姐姐！”
“你可想起我了，之前在论坛看到你名字就觉得熟悉，跟我妈通话才知道你也在北舞院，这样一联想就想到是你。”
“昨晚我还去寝室找过你，你室友说你出去了。”蒋杳杳笑着，并无尴尬神色，而且比较健谈，利爽。
姜年心中的尴尬也打消了，难得遇到个熟人，心理自然是高兴地。
“我不太记得你全名，小时候就叫你杳姐姐，喜欢跟着你去海边玩儿，还喜欢看你跳舞。”
“姥姥也没说你在学校，不然也不会今天才见面。”
“有什么关系，现在见到也不晚，而且这么巧都去集训，这就是缘分。”
两人本来就认识，在遇到关系自然就很熟稔。
从北舞院到集训地，两人坐一起，一路热聊气氛很不错，到了集训地就更新朋友圈。
是她和蒋杳杳的合照。
【偶遇杳姐姐，集训之旅不在无聊。】
贺佩玖点了第一个赞，就没有然后。
媳妇儿有人陪着集训，有说有笑，还自拍的，而沦为暂时单身的七爷就显得可怜了。
这是自打遇见姜年后，小时移第一次感觉到父爱。
粑粑不仅亲自送上学，放学还会亲自来接，带着他去吃肯德基，虽然只准点了一杯小可乐那也是莫大的赏赐了！
“粑粑——”
快餐店里，贺佩玖很无聊，托腮望着外面街道。
这么大的雨，降温还这么厉害，也不知道姜年去集训冷不冷，会不会被冻着，万一摔着，磕着又怎么办。
“嗯？”一个鼻音全是心不在焉。
小时移嘬着可乐，葡萄般的黑眼睛眨啊眨，“你是不是很想年姐姐。”
“一点点。”
某人还是顾念点颜面的。
面对儿子，是能哄则哄吧。
“可是我很想年姐姐。”小时移瘪嘴，如果不是舍不得，早上起来也不会哭成那样。
“为什么年姐姐要念书，为什么她没跟粑粑结婚，为什么年姐姐不能像欢姨那样都在家里。”
他口里的欢姨指的是世欢。
贺佩玖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总不能讲：你年姐姐还小，正是念大学的年纪。
“她很喜欢跳舞。”
小时移小脸一皱，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沉吟会儿，问了句极其戳心窝子的话，“年姐姐不是最喜欢粑粑吗？”
贺粑粑：……
“一会儿要不要去看欢姨，你很久没见她了。”贺佩玖坐直，勾着嘴角，露出非常亲和友善的笑容。
“我可以……不去吗。”
渣爹微笑，“不行。”
“那我晚上能回家吗。”
“不行。”
小时移委屈了，“为什么？”
六叔也很可怕啊。
有一次去明家做客想跟欢姨一起睡，六叔差点没当场吃了他！
还威胁他，敢缠着欢姨，就把他尿床的事传到学校个个都知道，还要在王者荣耀里捶他，见一次捶一次。
“你六叔没在家，出差了。”
他那点心思贺佩玖再清楚不过。
小时移无奈点头，“那好吧。”
而此时的明家。
明新岁忽然打了个喷嚏，下一秒心烦的掷了手机。
“明新岁！”
在旁边看婚纱设计图的世欢怒吼声，“这是这个月第5个手机，而今天才4号！你干脆生产手机得了，买一个摔一个。”
“在作，滚去客房。”
明家人在门口努力憋笑。
他们家六爷有时像女人，一月总有那么几天作天作地，惹世欢发飙想弄人。
“这辅助很菜。”明新岁解释。
世欢冷哂，“呵，辅助菜？显得你多能耐似的，2-9-0好意思嫌人辅助菜，你是菜得不自知是吧？”
“你说好不看的！”小奶狗似的埋怨。
“我偶尔瞥到，菜得没眼看，你以为我想？”
“……”
明新岁默默低下头，这是这月手机最后一个。
很不情愿的捡起，睨着碎掉的屏幕，咬着后槽牙。
为什么要上交经济大权，现在是在外买张纸世欢这边都能收到消息提示！
“你磨牙干嘛呢，想咬我不成。”
“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现在麻溜的滚。”
在旁边咬牙切齿，以为她瞎，看不见呢？
“欢儿，吃水果么，我去给你洗。”明新岁抬头时，笑的漂亮又好看，桃花眼亮丽灼目。
世欢轻嗤声，压根不鸟他。
明新岁觉得自己在家越来越没人权，娶了个智商160的女人，什么猫腻都作不出。
恹恹的趿拉着拖鞋，去书房玩儿电脑。
今天总是不顺，吃鸡都决赛圈总能叫对方杀的片甲不留，LOL更别说，人物还没小兵值钱。
各种队友带不动，特耿直：兄弟们，20投吧。
这种非常不友好的感觉持续到贺庒到。
叩叩叩——
明家人叩门。
“六爷。”
“有事？”他戴着耳机正忙着，总有种错觉，能把对方残血追死，抗塔都要拿下这个人头。
明家人有点虚，说得特小声，“时移少爷过来了，七爷说，今晚要住在家里。”
游戏里，明新岁正嗨着没仔细听，随便嗯了声。
哪晓得晚餐时，赫然见到规矩坐在餐桌边挨着世欢笑的咧嘴的时移时，内心的震惊无法言说。
小时移也吓得不轻，渣爹说，六叔没在家啊？
该出差的人怎么在这儿！
一时间，大眼瞪小眼，无比尴尬。
“你……”明新岁哑口。
小时移赶忙跳下地，非常乖巧的垂首，“六叔您好，好久不见六叔，六叔您最近还好吗。”
世欢本就喜欢孩子，赶忙拉着时移坐下。
“你六叔好得不行，快吃东西吧，你最喜欢的，欢姨还记得哦。”
“谢谢欢姨，欢姨最最最好。”
明六爷：……
所以，他这是失宠了呗？
今晚注定与客房有剪切不掉的缘分。
……
送走了小时移，话说贺七爷。
江医生总算得空了，知道贺御独守空房，为了‘感谢’前段时间的爱心宵夜，特意撺了酒局。
“咳咳咳……”
“你把示意时移送去明家了？”江医生被呛到，咳了会儿，就不厚道的笑起来，“你这是特别恶劣的行为，自己不好过也让别人不好过。”
贺佩玖呷着苦涩的酒没作声。
“姜小姐，倒是很期待集训。”燕薄询淡淡一句，无形补刀最为致命，“我看见她朋友圈了。”
“晒集训地，晒朋友，晒舞蹈教室，美食，寝室，就是没提一下男朋友。”
“她很忙。”贺佩玖撩眼。
“姜小姐不忙，朋友圈互动很勤密，刚刚才给世欢的朋友圈点赞，两人还聊了起来。”
贺佩玖：……
他没事出来喝什么酒，公事那么多，不需要处理？
“你可真坏。”江医生打趣句，脸上的笑意并没减少。
正聊着，贺川知推门进来。
刚结束会议，晚餐都没吃，进了门就脱外套，修身的衬衣将他身材线熨烫得一览无遗。
又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还有迷人腹肌的男人。
“你也在。”他同燕薄询打招呼，若不是辈分低一辈，他比在场三个人都要年长。
“贺御独守空房，聊表心意。”
贺川知踱步过来，动作优雅的卷着袖管，寻了个位置坐下，一气呵成，飒爽利落。
“姜小姐集训去了？”
他问了句废话，要不是集训，小叔能独守空房？
忽然觉得心里有点爽，暗戳戳的笑了下，扭头喝酒佯装掩饰。
因果报应，丝毫不爽。
贺佩玖轻笑，舌尖抵着腮帮，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酒杯边缘。
“想笑就笑，还要避着我？”
“在你心目中，小叔就这么独裁霸道？”
这时候，贺川知当然不会去招惹他，摇摇头，“没有，只是忽然想到些事情，觉得挺有趣。”
“跟那位小姐有关？”
“算是吧。”
贺佩玖作恍然状，又喝了口，温和的敛着眉眼，话锋突然一转。
“你订了情侣餐厅，人家跟你吃了没十分钟就离开。你没带伞，人家让你淋着也没想过让你共撑一把……”
“想起来，是挺好笑，对吧川知。”
大侄子：他想骂脏话，去奈何祖辈是同一人。
很好，大侄子这一笑，彻底把自己笑进去，恰如其分的吸引了火力。
贺川知脸色僵冷，“您找人盯着我。”
“你第一次有在意的人，作为小叔自然关心你，看着你是怕你出事，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小叔温和似死亡凝视。
“……并没有。”大侄子咬牙，杯里的酒豪饮。
千躲万避，就是想避开跟小叔有关系的餐厅，这间情侣餐厅刚开业没多久，布置得很有格调，在网上评论反响都非常好，而且私密性强。
为什么还是被……
知道。
贺川知疑惑的眼神瞥过燕薄询跟江医生。
忽然反应过来。
“燕家的？”
燕四爷讳莫一笑，给自己斟茶，“第一次带女孩子就去情侣餐厅，你对自己的定位是不是有问题？”
“是情侣吗，安排得这么暧昧？”
“你们情投意合就罢，人家只当你普通关系，你这安排让人家怎么想。”
有女朋友的贺佩玖没作声，倒是燕四爷对着大侄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说教？
您谈过恋爱吗，四爷？
小嘴都没亲过，不觉得这样很没说服力？
沉吟一会儿，大侄子也反应过来了。
“你谈过恋爱吗？”
燕薄询淡定摇头，“没，但见过猪跑，见多了也就学了些皮毛。”
‘猪跑’的贺七爷抿了抿唇。
总觉得自己被内涵到，但又找不到证据。
“你什么时候对情侣餐厅有兴趣。”贺川知怄的，千挑万选还是落入敌网。
京城熟人太多，也不是好事。
“咳，昨天淋了雨，要不要介绍几款感冒药预防感冒？”
江医生也是个不留情的毒舌。
“吃什么感冒药，有情饮水饱。希望这冰凉的雨水能把他脑子冲得清醒些，有些事太一头热也不是好事。”
贺佩玖懒懒音调补刀。
大侄子今天就是草船，专门来借箭的。
不然也不会被这三个男人，扎得像个刺猬。
“其实我们川知还是挺单纯可爱，也是个非常负责人，有担当的男人，不然也不会守身如玉三十多年。”
“好不容易从男孩变成男人，心心念念都想对人家姑娘负责人。”
“只可惜，落花虽有意思，流水却无情。”
江医生一声喟叹，安慰似的拍拍大侄子的肩。
“我们川知的确是个好孩子。”亲小叔‘杀’红眼了，半点亲情不顾。
好孩子什么的……
这几个人太膈应人了！
用姜年的话说：蔫坏！
贺川知脸色黑如炭，默默放下酒杯，“我去洗手间。”
要是再不放杯子，估摸的砸在地上不可。
贺川知前脚刚离开，后脚贺七爷接到姜年来的电话——
瞬间化身，整个世界最温柔体贴，二十四孝好男友，完全没一点刚才打趣大侄子那副蔫坏的模样。
而且，避着两个电灯泡，还从包厢出来。
大侄子有点可惜，没见到自己亲小叔，像条摇着尾巴装好狗的大尾巴狼！
“七哥——”
姜年这软腻的嗓音一唤他，贺七爷心中各种醋就没了。
“集训怎么样？”
“还不错，寝室，食堂都很好，舞蹈室也是刚装修完，第一天也没太累，笼统的做了些基本训练。”
“就是天气有点冷……”
“没你怀里暖和。”
贺佩玖笑了，磨蹭着指尖，媳妇儿只要哄他啊，心就能软成水。
“好端端的就哄我，是想我去忍不住跑去找你吗。”
“人家想你了，撒撒娇都不行。”姜年嘟囔，音色更是甜腻。
“那接视频让我看看。”
“一日不见，思你如狂。”
“不太好，杳姐姐在洗澡，女孩子的房间，下次有机会再看吧。”
万一蒋杳杳忽然沐浴出来，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都不晓得是骂她家七哥，还是自己生闷气。
“那你自拍张让我看看，别发朋友圈就发给我。”他耐心温柔的轻哄，自己的媳妇儿除了自己，谁都不想给看。
“那我拍一张吧。”
几秒后，手机忽然震动下，小姑娘靠在床头，已经沐浴完，冲着镜头在笑。
明艳娇俏，有点慵懒的风情。
“年年，七哥想亲亲你。”
看着照片，喉结不自觉的轻划了下，刺挠的痒痒。
这边，姜年小脸微红，支支吾吾不晓得说什么。
倏地，听到电话里，一声山路十八弯的女生声音。
“七爷，我想你了——”
随即，电话截断。
姜年的心咯噔一下。
七哥，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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