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后宫，凉亭。
弘治皇帝一脸的深沉，眼看着对面的太子朱厚照，眉头紧锁。
朱厚照吃喝一番后，眼见自家父皇似乎不大高兴，便顺口道：“父皇，怎地了？”
弘治皇帝道：“而今这出海一事，很有意思，太子你来看看。”
说着便将出海的前因后果说道了一番。
朱厚照微微侧目：“这……不是好事吗？一举两得啊，反正朝廷需要触动的兵马只有两万左右，舅舅那边既然自愿募集人手，钱也都是他花的，朝廷这是用两万兵马的钱，干了超过这些兵马的事啊！”
弘治皇帝深深吸了口气，想了想，又笑了笑，最终归为一声叹息。
“你觉得你那舅舅如何？”弘治皇帝问。
“这……还好吧。”
朱厚照仔细回想：“没什么大智，甚至还有点蠢，近些年来倒是老实些，安安分分的，怎地了父皇？”
弘治皇帝哼笑：“就是他这般愚蠢的人，竟能先后提出如此之多的见解？”
“对于出海，满朝百官都是不赞同的！朕也无可奈何！”
“结果呢？”
“他一番言语之下，满朝百官都老实了！”
“百官如何你很清楚吧？尤其是那些言官，引经据典，就算你无错都能将你喷的鲜血淋漓！”
“就算这样，满朝文武，竟被你那舅舅一人横压了！”
“还有这募集人手出海一事，所谓的为君分忧，你觉得呢？”
弘治皇帝抬起头。
朱厚照则是想了想：“父皇，您的意思是……”
弘治皇帝点头：“是了，这背后，有高人指点啊！”
言语间，不由得叹息。
“朕啊，被算计了！”
弘治皇帝抬头望天，一阵落寞。
朱厚照沉默许久，细细思考，最终道：“父皇，您不妨说说，儿臣或有其他见解。”
弘治皇帝应了一声，缓缓道：“自一开始，朕就被算计了。”
“先是那圣果，这是诱引，诱导朕出海！”
“而后百官反对，朕面对此境况，也是无可奈何。”
“跟着呢？那张鹤龄站了出来，一人横压百官，教人无可辩驳。”
“于是，出海一事便就此定了下来！”
“出海事情定下了，跟着便是出海的人数问题，这里面又涉及索要靡费的金银，也是很大的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呢，那张鹤龄又站了出来，主动提议募集人手，为朕分忧。”
“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可一旦跳脱出来……”
“这便是明晃晃的阳谋！”
“出海，募集人手！”
“太子，你以为这两个事如何？”
弘治皇帝严肃的问。
朱厚照稍加思索，也是逐渐意识到其中的关键。
这事……有点恐怖啊！
他思虑再三，压低声音道：“父皇，孩儿说句不孝的话，待得您即将大行之时，会动老宁吗？”
弘治皇帝之时默然的看了看，没有作声。
朱厚照便只得苦笑。
“身在帝王家，半点不由己啊！”
他叹息！
而后又抬起头：“父皇，您说，太祖皇帝称帝之后，可又想过子孙后代会这么累？文皇帝可又想过？仁宗、宣宗想过否？英宗皇帝想过否？宪宗皇帝想过否？”
弘治皇帝挑眉：“你竟还不以为然？竟还觉得这事没问题？你知道这背后的影响吗？他们，那满朝文武，许多人要跑路啦，要去那新大陆啦！”
朱厚照只是笑着。
这事，其实很微妙。
自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举成为影响整个朝野乃至江山社稷的大事。
其背后根由，不难猜。
对于自家的父皇，他同样也是了解的，一如这位父皇一直在为子孙后代着想，那到头来，老宁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不至于死，但可能活的很遭罪。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表面上看，一切都很平静，可真要深究，那便是无声处惊雷。
“父皇，您压的太狠了。”朱厚照平静道。
“什么？朕压的狠？”弘治皇帝挑眉。
“姑且不论这事到底是谁主使的，自治理黄河开始，老宁他不委屈吗？”
“您甚至怀疑过他要造反啊！”
“我们哥俩，我深知，他赤诚之心，您身为帝王，起了疑心，他能不怕吗？”
“而今，此事不管是不是他操纵的，有了这条后路，只会教咱们大明越来越好，”
“甚至于……这出海一事，还能成为大明一大助力！”
“新大陆如何，且不知，但此番探索是好事！”
“而且，父皇您也说了，您是不在意儿臣当一个别人眼中昏君的！”
一番言语，平淡朴素、却是直戳人心。
弘治皇帝皱眉。
不得不说，这话还真说到他心窝子去了。
有理有据啊！
针砭时弊！
按照先前太祖皇帝的想法，封公侯等等爵位，是为了与大明、为了与朱明休戚与共。
这也是保证大明安稳的一大要计。
此计策，于先前功劳甚大，也使得大明相当的稳定，可当下再从头来看，却又有些不足。
大明，进展的太快了。
一片万象更新啊！
此时此刻，再按照祖制做事，未免有些不足。
就如对诸多功勋，再按祖制，那便差了一些。
“父皇，您有所不知！”
“儿臣最近也在思量这个问题！自古来，所有的王朝都灭亡了啊……”
“您说，假若，有朝一日，大明变得最强，可横压四方，到那个时候，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面对这问题，弘治皇帝沉默。
大明变得最强了，会怎样？
莫说其他，只是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从古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王朝未灭亡！
若不然也不会有而今的大明了！
“父皇，孩儿说句不大好听啊，您要仔细想想。”
“这天下间啊，咱大明虽是以孝治天下，可在长辈与子孙之间一定要选一个，您会选哪个？”
这个问题，有点扎心，却又很现实。
弘治皇帝仔细想了想：“宁吾死，保吾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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